我亲爱的兄弟,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
第 260 片树叶儿
1
冬季校园
词曲:高晓松 /演唱:李晓东
我亲爱的兄弟/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
给我讲讲/那漂亮的女生/白发的先生
趁现在/没有人/也没有风
我离开的时候/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/也像现在/有漂亮的女生/白发的先生
几个爱情诗人/几个流浪歌手
记得校门口的酒馆里/也经常有人大声哭泣/黑漆漆的树林里/有人叹息
那宿舍里的录音机/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/可是每到假期/你们都仓皇离去
这冬季的校园/也像往日一样安详宁静/只是再没有人来/唱往日的歌
我亲爱的兄弟/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
给我讲讲/那漂亮的女生/白发的先生
趁现在/没有人/也没有风
2
说起来有些巧合了,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,脑子里老是转着关于校园的念头。
昨天一早,很久不见的同学,也是后来的兄长陆树茂,忽然发给我一首,他写的关于过去的诗,题记是当年我写给他的几句话。
中午的时候,《千叶树》的后台有一条留言:你知道我是谁嘛?
加了微信后,我看见竟然是初中时的班长沈益兰同学,毕业以后我们就没见过。我们曾经无数次地猜测,这位当年的班花,后来到底去了哪里?
再往前几天,家在南京,现在回到老家氾水创业了的周森林同学,忽然打来电话,开心地聊了一气,约了见面的时间,我仿佛又看见了他一头洋气的卷发,和脸颊里的一对酒窝。
早几天,当年的学友兄弟卢之布,径直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,他是忽然念及我了,特意跑过来看看。之布和我,是属于那种几年不见,见了就好像昨天还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哥们。
3
是不是冬天,很适合想起往事,惦记老朋友?
早早晚晚我从叶挺路上往返,马路两侧的树木显得清瘦而黝黑,那些曾经苍翠的叶子,由青绿变得金黄,由金黄褪作暗灰,最后是深褐的一团。
要是有风,就会有萧瑟的落叶,追着电动车跑,或者从头上肩上滑下来,跌到地上去。
我想起年轻时候喜欢过的老歌《冬季校园》,原来那些旋律和歌词,还在我心里记着呢。
当年喜欢上这首歌时,我已经离开校园了,但是总想着什么时候,约了老同学再去逛逛。可能是自卑的缘故吧,一直没有成行。
其实我就读过的氾小和氾中,就在小镇的最南边。
后来的街道中学,也就是几个重读班,跟我六角门15号的老家,就在一条直线上,要不了十分钟便可以晃过去了。
再后来的小尹庄中学最远,毕业后只回去过一次,是去探望一位亦师亦友的年轻教师。此后我们有幸成了同事,倒很少交流沟通了,只是各自在心底留存着对彼此的善意和信任。
4
每个人的生命里,总是会跟一些人相遇交织,疏远散失,这种感觉很像一些词语之于我们。
有些词汇,如影随形,而有些看过了,也就忘记了,再撞见时,也许感到眼熟,也许全然陌生。
校园,就是一个要跟随我们终身的词语吧,温暖又透明,迷惘又明亮。
我印象最深的,还是冬季的校园。
我不知道是因为这种印象在先,我才爱上了这首歌;还是因为这首歌,加深了我对冬季校园的印象。
也抑或是因为那时候的冬天,实在是太冷了啊,冻得我们都刻骨铭心,顺带记住了冬季的校园。
谁知道呢,活了这么久,还要继续活下去,总会有很多事情和感情,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呢。
5
我记得在氾小校园的东校区,最南边的几间红墙教室的一排南窗户底下,有几块划归各个班级的小菜地。
冬天,中午放学了,我因为淘气被教数学的陈老师留下来,她唬着脸说,走,罚你跟我浇水去!
我缩在厚厚的棉袄里,像一只没精打采的土田鸡,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在陈老师身后。她拎着水桶走到菜地里去,我站在菜地边上,按她的要求背诵乘法口诀:
一七得七,二七一十四,三七,三七——
陈老师马上转过身来,冲着我大声说:二十一!不熟练,重来!
我一张嘴,就感觉一团热气从肚子里升上来,冲出去了。
陈老师不停地提醒我,大点声撒!老师听不见!
她的脚下是一簇簇绿得乌黑油亮的核桃乌,肥肥的菜叶上挑着星星点点的纸屑,估计是班上的同学扔出来的。
我看见脚跟前的菜棵里,有一只红色的千纸鹤,就弯腰捡起来,掸掉了黏在鹤头上的泥点子,屁颠颠地跑过去送给她。
陈老师的脸上似乎浮现出笑容来,但她很快又忍住了,不过她眼睛里的高兴倒是没有藏得住。
陈老师叫我把手伸出来,她握了握说,嗯,还好,你不冷吧?
陈老师的手是冰凉的,小小的,胖胖的,手背上满是冻疮,肿得红红的。
她说,下次上课不许再拽女生的头发了,听见没有啊?跟老师保证!
我嘟嘟囔囔地做了保证。陈老师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,拉上我说,跟老师家去吃饭,今个中午有茨菇烧肉呢!
6
严格来说,街道中学几乎谈不上有校园的,就是运河堤下来靠路北边的一个大院子而已。
很奇怪,我对于那一年的读书生活,几乎没有太多的印象了。
只是记得当时的课堂纪律特别不好,不大的教室,中间还杵着几根圆柱,黑压压地坐满了我们这些重读生。
总是有人在唧唧喳喳地小声说话,不断有粉笔头和纸团,从我们的头顶上划过去,一头栽在哪位同学的头上,或者砸在画满数字和图形的黑板上。
有位姓唐的年轻老师,刀削的脸庞,线条硬朗,两条黢黑的剑眉,一讲话粗大凸起的喉结,就跟着颤动。
小唐老师的声音洪亮,神情严肃,一字一字地吐出来,手不停歇地翻动讲台上的教本。
冬天里他会用一条蓝色的手帕,横扎着手掌,包裹着一大块冻疮。
我记得当时的我们,是深深地伤害了他的。
他常常讲着讲着就突然停下来,低头,沉默,眉头紧锁,一页一页地翻过教本,或者拿大拇指指盖一下一下地刮手里的粉笔,一串细细碎碎的粉笔灰顺着讲台滑下来。
等到嘈杂声潮水般地退去,他才抬起头来,叹一口气,环顾着教室四周,眼圈通红,喉结触动,对着我们,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:
同学们,你们可以辜负家人的期望,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,但是,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给我最起码的尊重,在这个三尺讲台之上。
教室里鸦雀无声,我瞥见南边大窗子外面,冬天的阳光斜射进来,打在圆柱上,像是一支支羽翎箭纷纷凭空折断,我甚至听见了,那些光线跌落在地上的,支离破碎的声响。
我还记得一位矮个子的汤老师,在那个冬天的逼仄的讲台上,我们一次次地听着她热情地急切地讲话。
她从头到脚,甚至浑身的每一个细胞,都在替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学生着急,难过啊。
7
在小尹庄的校园里,迎来送走的两个冬天,那就更不用说了。
我猜想那一段短促而漫长的时光,足够我将来写出一本厚厚的书。
齐秦的《大约在冬季》《狼》《外面的世界》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流行起来的。
两年的小尹庄生活,对于我而言,就是一堆枯燥泛味的数字科目公式,和一批让我感到新奇的港台歌手,齐豫庾澄庆伊能静谭咏麟张国荣,小虎队罗文姜育恒郑智化,童安格潘安邦张明敏,徐小明苏芮张学友。
当然,如你所知,还有一段骤然开始,又倏忽结束的,懵懂但是单纯的恋情。
我一直记得那些冬天的夜晚,下晚自习了,我们三三两两举着煤油灯,一只手护着半截熏得黄黑的玻璃灯罩,遮挡迎面吹过来的风,从教室的东山墙绕过一汪湖,走到北边的男生宿舍。
要是特别迟了,就会有点害怕,担心哪里会冒出个什么怪物。
我们故意大声说笑,或者高声唱歌。
靠近宿舍了,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:
瞎吵什么鸡巴蛋?!还让不让老子睡哎?
第二天班上的女生悄悄地问我们,昨天夜里是谁啊?说脏话,太没素质!
坏坏的一个男生就故意认真地问:没听见哎,说什么脏话了啊?
女生把好看的眼睛一翻,呵斥道:死过去!滚!
我碰见过单身的忧伤的年轻教师,在冬天的操场上一圈一圈地绕着,他手里握着一册小巧的英语手册,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他,拿起来查对一次;
我看见过公然恋起爱来的两位学长,裹着围巾披着宽大的厚实实的军大衣,靠在南边两排教室之间的大树下谈心,像是电影里的政委同志,在耐心和蔼地做女战士的思想工作。
我们在冬天的尾声里,满怀欢喜地离开了校园,又在春天开始的时候,揣着浅浅的惆怅回来。
8
嗯,就是这样的,我几乎再也没有回到过我的那些校园。
可是我一直就想,再一次地逛逛那些冬季的校园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念头,像那些曾经温暖抚慰过我们的老歌,含着伤感和甜蜜,深情款款,萦绕不散。
亲爱的兄弟,你有没有过这样的念头?你愿不愿意陪我,去逛逛那冬季的校园?
2016-11-18
致谢
昨天疏忽
标错千叶树的序号
感谢缘依依热心指出
并向漏了的
第259片树叶儿
致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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